顧家子孫牽涉到逆王案被帶走后,四房和五房的兩位叔叔急慌慌地讓顧廷煜想辦法。
可顧廷煜卻以自己身體不好為由拒絕了。
後來大房的顧廷瑋也被抓了,這下小秦氏也著急了。
大伙兒都讓顧廷煜以嫡長兄和一家之主的身份要求顧廷燁出面救人,她卻還是不著急。
他知道顧廷燁是個口硬心軟之人,肯定不會看著顧家的子孫遭殃卻袖手旁觀的,他還勸各位長輩要跟顧廷燁比耐性。
可當他得知自己快死了,沒剩下幾天活頭的時候,卻突然改變的策略,得罪了圍在他身邊的所有人,轉為討好顧廷燁。
顧廷煜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向顧廷燁低頭呢?他的這步棋,到底是什麼意思。
1,
顧廷煜的母親大秦氏在生他的時候就難產去世了,由于母親的身體不好,他出生時就不像別的孩子那般健壯,從小身體不好,三天兩頭吃藥。
繼母白氏進門后,雖然對他照顧有加,可秦家的親戚來看他時,總會跟他說,他的親娘是被繼母害死的,如果不是白氏想做侯爵夫人,他就不會成為沒娘的孩子。
這種洗腦的話聽得多了,他對白氏既產生了恨意,尤其是看到白氏生的顧廷燁朝氣蓬勃,自己卻整日捧著藥罐子時,他就更氣憤了。
後來白氏死了,小姨成了他第二任繼母,對他噓寒問暖照顧有加,他差點都把小秦氏當成了自己的親媽。
顧廷煜把對白氏的怨恨轉移到顧廷燁的身上,加上對顧廷燁身體強健,能彎弓射箭的嫉妒,他很自然地加入到陷害顧廷燁的陣營中。
四叔五叔家的堂兄弟們在外頭闖了禍,會賴到顧廷燁的頭上;家里父親心愛的硯台被打碎,會說是顧廷燁干的;出去喝花酒會把賬記到顧廷燁的頭上等等。
諸如此類的事情很多,顧廷煜都知道,卻從不為顧廷燁說過什麼公道話。
他還親自找顧廷燁的過錯,不經意間就捅到父親面前,表面勸說實則巴不得讓父親打死顧廷燁。
一個不能文不能武的病人,都能靠手段把顧廷燁壓制得抬不起頭,他若是個健全的主兒,顧廷燁還能有什麼活路。
2,
果不其然,顧廷燁被趕出家門,流落江湖,堂堂侯府嫡子落到了風餐露宿的下場。
看到顧廷燁離開侯府,想到他或許會死在外面,顧廷煜身心舒暢,好像病痛也減輕了幾分。
他本以為自己的病就這樣了,反正都熬了二十多年,吃藥都跟喝白開水一樣了,就這麼熬下去,等閨女的親事定了,他也能安心了。
可剛趕走顧廷燁小秦氏就暴露了她的真實目的,她對顧廷煜不再噓寒問暖,連說話都不是真情流露的關心了。
他雖然身體不好,可終究占著嫡長子的名份,理所應當地繼承了爵位。
現在顧廷燁已經走了,要是顧廷煜再死了,他又沒兒子,作為第三子的顧廷瑋就能順利的承襲爵位。
也就是在這個時候,顧廷煜才意識到,自己被他信任依賴的姨母利用了。
剛斗走了老二,他還沒來得及慶祝,就又開始提防小秦氏了。
後來顧廷燁又回來了,而且成了新皇的近臣,手握軍權的大將軍。
這下小秦氏慌了,她開始勸顧廷煜過繼一個兒子,好承襲爵位,侍奉香火。
因為她知道顧廷煜死后,若他沒有兒子,顧廷燁就可以按順序襲爵,可若他有個兒子,那爵位就可以爭上一爭了,所以她建議的過繼人選,是顧廷瑋的親兒子。
前面盤算著要熬死她,讓自己的親兒子襲爵,現在又想推出個既是侯府嫡子又是侯爺繼子的孫子來爭奪爵位,顧廷煜徹底看清了小秦氏,再也不肯相信她了。
3,
顧廷煜以病弱的身體,在侯府后院的大染缸里攪動著,早已看清了這些人的嘴臉,所以他誰都不肯再信。
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讓自己的心靜下來,靠湯藥讓身體多維持幾年,坐穩侯爺的位置,給他的妻子贏得體面,為女兒謀個前程。
可不曾想一切都是徒勞,都只是他的一廂情愿。
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病雖說靠吃藥治不好,但也能再維持個十幾年。
可沒想到一切都是妻子騙他的,他原來只有幾個月的活頭了。
幾個月還能干啥?
他等不到給心愛的女兒選定婆家,甚至等不到顧家能從這場謀逆案中走出來。
他必須要做點什麼,為了顧家,更是為了自己的妻女。
此刻他需要找一個出路,甚至可以說是給妻子和女兒將來尋個靠山。
擺在他面前的路有兩條。
第一是過繼一個兒子,讓他承襲寧遠侯的爵位,讓妻子和女兒成為他名義和禮法上必須恭敬的親人。
可選誰又是個問題,普通的孩子肯定過不了小秦氏那一關,就算小秦氏點頭了,這個男娃以后的日子也不見得好過(那麼多叔叔伯伯祖父母的壓力,他哪能扛得住)。
如果選了老三的兒子賢哥兒,小秦氏自然樂意,不管怎麼說,她的親孫子成了寧遠侯,她的親兒子當不當這個侯爺也無所謂了。
那個時候妻子邵氏大概也是靠著小秦氏的恩賞過日子,嫻姐兒雖然有名分,但待遇也不見得能高到哪去。
可就算過繼一個兒子,就一定順利承襲他的爵位嗎?
別說顧廷燁現在正值壯年精明強干,又深得皇帝信任,到時候爵位給一個毛頭小子還是給顧廷燁還不一定。
就拿現在顧家的處境來說,牽涉到逆王案里的人家都被剝了一層皮,顧家還守不守得住這個爵位也不一定。
這樣想來結局只有兩個,要麼皇帝會以繼子年幼為由,把爵位賞給顧廷燁;要麼更狠點就是免了寧遠侯的位置,過個幾年再給顧廷燁賞個新的侯爺當。
既然結果一定,那這個繼子過繼的還有什麼意思?
反正顧廷燁早晚都要當這個侯爺,那還不如自己拱手相讓,還能跟他討些好處。
4,
顧廷煜雖然平日里病著,但該他知道的事情,他都很清楚。
他知道顧廷燁想接管顧家,肯定想要清除一些礙眼的麻煩,于是他就主動出手,幫顧廷燁把顧家打掃干凈。
他拿出被大家隱藏的父親的遺囑,當眾交給顧廷燁,按照父親的意思,把白氏帶進顧府的嫁妝折算銀兩都還給了顧廷燁;
他拿出祖父寫的分家的明細單子,把四叔五叔掃地出門,讓他們搬出顧家自立門戶;
他把自己承襲寧遠侯府這幾年,府里的花銷賬本,各種資產都整理好,一起交給顧廷燁,讓他清楚顧家的家底。
他把這些年顧家人合伙欺辱顧廷燁的事,一樁樁一件件都講出來。
還跟在座的叔叔嬸嬸說,若想自己虧待過的人回頭幫自己,就別想著把以前的事情糊弄過去,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,或許還有一絲機會。
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向顧廷燁表達自己的誠意。
隨后又以顧家從開朝就擁有的那塊御賜丹書鐵券為切入點,指出顧廷燁身為顧氏兒郎應盡的責任,讓他極力保全顧家,不要讓寧遠侯府沒落。
他這麼做,真的只是身為顧家子孫,做了寧遠侯的位置,就要擔起責任,竭力護住顧家的爵位嗎?
當然不是。
他知道只要寧遠侯府還在,自己就還是寧遠侯,即便是死了,也是已故的寧遠侯。
邵氏依舊是寧遠侯夫人,嫻姐兒依舊是侯爺的嫡長女,有了這個身份在,才能保證她們以后的前程。
而且比起外面那些自私心腸的人,他更愿意把妻女交給顧廷燁照顧,畢竟他一直都知道顧廷燁的為人,也看出了明蘭的心善。
5,
顧廷煜安排好一切,也就安心的等死了,生前最后一句話還在說顧廷燁出息了,他終究還是沒斗過顧廷燁之類的。
是的,他沒有跟顧廷燁斗到最后,為了家族榮耀的延續,為了妻女以后的生活,他向顧廷燁低頭了。
顧廷煜臨死前叮囑妻子,以后切不可再提過繼子嗣一事。
「只要我沒有子嗣,二弟和二弟妹便會善待你們,便是嫻姐兒出嫁了,也會護著她,比那不知心眼本事的過繼兒子強多了。」
除此之外,她還提醒邵氏,若以后明蘭和小秦氏有什麼不對付,叫她切不可摻和進去,尤其是不能聽信小秦氏的話。
「我這幾年才看明白姨母,她這人慣會拿別人做靶子,四房五房的人,便是我,怕是也著了她的道。」「二弟妹不是個跋扈的,你只要待她客氣些,以后的日子就不會難過。我要再想想,不若再送她一份大禮,這樣你們的日子會更好過一些,嫻姐兒的婚事也不用愁了。」
顧廷煜的聲音越說越輕,說到最后幾乎是自言自語了。
這個一直都在算計人心的男人,臨了還在為妻女以后的生活鋪路,在憂思中閉上了眼睛。
他這一生肯定不是好大哥,也算不上是個好兒子,但絕對是個好丈夫,好父親。